当前位置: 黑熊 >> 黑熊的种类 >> 囧妈如何拯救一个控制狂母亲
因为肺炎的缘故,今年春节我过得格外惨淡,所有的外出活动一并取消,约好的朋友全部取消见面,就连买好的电影票也被取消。于是出现了这样一次奇幻的场景:大年初二的下午,家门紧闭,我和我妈齐齐卧倒在沙发里看《囧妈》。
其实我很少和爸妈一起看电影。对此我有很多理由,比如没时间,喜欢的题材各不相同,关心的领域也不一样。但最根本的原因,我心里很清楚,成年以后和父母之间增加的距离,并非光靠爱意就能填满。
在我的观察里,好像全中国的父母都差不多,奉献精神浓厚得不行,我出一趟门能接到好几个电话,接二连三地问我进展到哪一步了。我朋友更夸张,大一那年,我们约好去隔壁城市旅游,但因为只有我们两个女生,她父母觉得不安全,不批准。我们只好偷偷去。结果在宾馆吃外卖吃到一半,朋友的父母打来视频电话,只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干嘴巴,迅速在阳台找到一个角落开始接电话。
我当时惊呆了,等她挂了电话,我问,你这个反应看起来相当熟练啊。
她朝我苦笑:“我爸妈日常视频查岗,都练出来了。我每次都尽量去寝室阳台接电话,反正背景都是白墙壁,全国各地的阳台角落都差不多。”
所以,我偶尔会在这些迂回的游击战术里很认真地想,父母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成年人?为什么他们对我们的人生如此好奇,以至于有的爸妈恨不得替子女操控人生呢?
《囧妈》还不错,俄罗斯的异域风情美得很特别,看着电影里的妈妈卢小花一个劲地往徐伊万嘴里塞小番茄也确实很好笑,笑完又觉得心酸,那个母亲的控制狂气息,真实地唤醒了我对亲子关系的一些困惑。
“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徐峥在火车上对他妈妈说,“你要的是一个你幻想里的儿子,他吃几块五花肉,他脸上的肉是横着长还是竖着长,他几点钟上厕所,你都安排好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难道还没有意识到,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儿子吗?”
我偷偷看我妈妈,她看得挺认真,没理我。
我原本以为,电影里的亲子关系或许也是无解的,徐峥和他妈妈来回争吵,发飙,在怒火的余烬里又能看到无法割舍的爱意。以至于最后必须得出现一些极端的情况才能让母爱剖白自证:一只硕大的大黑熊突然出现,那个控制狂母亲扑上去,挡在儿子前面,说你别吃我儿子,你吃我。
母子俩就此平息了争吵。
好吧,原来解决复杂的亲子纠纷的答案是一只俄罗斯黑熊。
这也太糊涂了,我心想,我知道再纠葛的亲子关系里也必然藏着爱意,可是生活里并没有那么多极端的危险情况来提醒我们这一点。和爸妈关于我毕业后的工作问题吵了无数次,情况最糟糕的时候我们冷战,几个礼拜也不打一次电话,在那些时刻里,并不会出现一只俄罗斯黑熊来检测我们之间的感情。
但我没想到电影要给的答案并不是大黑熊,而是一场演出。从黑熊的口下死里逃生,徐伊万拼力把母亲送去俄罗斯红星大剧院,因为妈妈说她的愿望就是在舞台上重新唱歌。赶不上迟到的火车,主角光环便为他们送来了一只热气球。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迟到了,舞台的幕布一寸寸地往下放,只剩下二分之一的空隙。
但卢小花还是站了上去,唱出了那首俄罗斯老歌。
去年此时此地,黄昏天边外
我与少年初见,云影共徘徊
舞台幕布缓缓往上拉动,徐伊万站在舞台下面,听得入神。舞台上的那个卢小花光彩夺目,端庄秀美,歌声清亮亮传得很远。几十年前她迟到的那场演唱会,以这样的形式得到了弥补,而她的儿子在这一刻,才真正理解了她——卢小花是他的母亲,但是她也有自己的梦和爱,她追求过爱情和艺术。在婚姻崩坏之前,她也曾认真爱过一个少年。
站在舞台的那一刻,她是歌者,是艺术,是圆梦的个体。而不再只是“徐伊万的妈妈”。
拯救一个控制狂母亲的最好办法,原来是让她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建立自己的生活。
那天晚上我去厨房里帮我妈洗碗,在水声里我看着她皲裂的手,忍不住想,那很久很久之前,我的妈妈想要成为什么呢。我知道她喜欢运动,如果几十年前家境允许,她可能会继续念书去当体育老师吧。我接过她手里的碗,把她赶出厨房——“你晚上不是想去散步做拉伸运动吗,你去吧,这些我来。”
这当然是很小的事情,但是我以前却从没为他们做过。没有问过爸爸妈妈喜欢吃什么,想要做什么,对什么感兴趣。我一直在抱怨父母不理解我,但我也很少尝试去理解他们眼中的那个世界,爸妈在成为我的爸妈之前,也有自己独立的、完整的、值得被了解的人生,但为了抚育我而花费的时间,占据的精力,放弃掉的人生,又要去哪里得到偿还呢。
想要感谢他们为我付出的时间,但还是希望,他们也能拥有自己的生活,想吃的东西,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情,不会因为我而不去做。
爱不能消除的距离,理解能。只是爱并不总是伴随着理解。生活里不会出现俄罗斯黑熊来考验对方是否真的如此爱你,但是如果有机会,去看看父母闪闪发亮的地方吧。让他们试着把重心放到你以外的世界。
在各自做好自己的同时,我们才可能更加理解对方。伴随理解的爱不会灼人,那是更有价值,也更有意义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