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

和蚊子68年的爱恨情仇新华社新媒体

发布时间:2023/11/30 11:39:14   
▲董学书正在观看蚊笼里的蚊子生长情况。新华每日电讯记者严勇摄▲董学书带上设备去采集蚊虫标本。走在路上,锅碗瓢盆叮当作响。除署名外,图片均由云南省寄生虫病防治所提供。▲董学书画的蚊子工笔画。新华社北京7月15日电(记者严勇、何春好、秦晴)7月15日,《新华每日电讯》刊载题为《和蚊子68年的“爱恨情仇”——记与蚊子“纠缠”了一辈子的云南省寄生虫病防治所专家董学书》的报道。“蚊子很毒,靠叮人传播疾病;蚊子又很可爱,画出来后美得很!”对于这个打了60多年交道的“老伙计”,董学书如此评价。世界上有多种蚊子,中国占了余种。云南因其独特的地理气候环境,成了它们“理想”的滋生地,种类达到多种。在这数百种蚊子中,有8种是云南疟疾传播的主要媒介。从蚊种调查、标本采集,到养蚊子、画蚊子……上世纪60年代以来,董学书就一直在从事蚊虫分类研究事业;83岁高龄的他,在退休后的23年时间里,依然坚守工作岗位,与蚊子“不离不弃”。(小标题)画蚊子,专著惊到了国外同行蚊子尾器有很多细微的部分,毛发长短、粗细、斑点大小都得在检索图上清楚呈现。这就要求他必须不断调节焦距,反复比对标本。“一横就是一横,一点就是一点,错了就会误导别人”放好玻片、调准焦距,一边瞄着显微镜,一边握笔作画……在云南省寄生虫病防治所的一间办公室里,董老正埋着头画蚊子。落笔之前,董老对着显微镜反复比对标本。为了减少偏差,他特意挪开风扇,整个办公室里只听得见笔落在纸上沙沙的声音。年,董老光荣退休。可办理完退休手续的第二天,办公室又出现了他瘦小而忙碌的身影,查找文献资料、制作蚊虫标本、讲解蚊虫分类鉴别……“跟蚊子打了一辈子交道,停下来反而不习惯。”董老说。因检索图的需要,画蚊子成了他的主要工作之一。“做蚊虫分类鉴别研究,还得靠那一幅幅图。”董老说,雄蚊尾器作为蚊种的主要鉴别特征,必须一点一点描摹出来,容不得半点马虎。对于没学过画画的董老来说,画蚊子的过程极其艰辛。蚊子尾器有很多细微的部分,毛发长短、粗细、斑点大小都得在检索图上清楚呈现。这就要求他必须不断调节焦距,反复比对标本。“一横就是一横,一点就是一点,错了就会误导别人。”有时,因为一个小差错,董老要画上很多次。摸索到经验之后,他先作草图,画出大致轮廓之后再慢慢补充细节。错了的部分若不影响鉴别,就拿刀片轻轻刮掉;偏差较大的地方只能作废重新下笔。遇到复杂的一幅图,董老要花上3到5天时间。当天画不完的部分,他还会一个人来到办公室加班,图画好了回家才能睡得踏实。日复一日,董老的蚊子越画越顺,也越画越好。不过,因为长期埋头工作,他的颈椎出了问题。一回到家,脖子总是会有些难受。可第二天,他又会准时出现在显微镜前。年,耗费近6年时间的《云南蚊类志(上卷)》正式出版。2余幅有关蚊虫尾器的“工笔画”如同镌刻一般,过来交流学习的外国专家对此惊讶不已,争着抢着要把书带回去。有一天,董老从外国文献上得知了雌蚊尾器也可用来鉴别蚊种,极度兴奋的他又开始了全新的研究工作。亲友曾多次喊他出去旅游,董老却放不下手头的工作。近年来,为了防治登革热,他又把主要精力放在覆蚊的研究上。相关成果《中国覆蚊属》将于今年国庆节前后出版。(小标题)寻蚊子,斗罢毒蛇遇猛兽将采集蚊虫标本的特殊装备收拾齐全,放进一个布袋里,随手往背上一甩,董老便开始了他的标本采集之旅。走在路上,锅碗瓢盆叮当作响,路人甚至以为他是一个捡破烂的老头画图之前需要有成套的蚊虫标本,包括幼虫和成蚊。没有标本,蚊媒传染病的防治工作也就无从谈起。但是大多数蚊子都是分布在野外,踪迹难寻。云南地理气候特殊,生物多样性丰富,是我国蚊类区系和物种分布的核心地带,也是蚊媒传染病较多的省份。每年3到11月,到了蚊虫出没的季节,董老会深入到偏远荒僻的村寨,开展蚊种调查,足迹遍布云南12个州市,近60个县。云南低到70多米的河谷地带,高到多米的高寒山区,蚊虫都有可能滋生。这对研究传染病昆虫出身的董老来说,无疑就是一个最大的“矿藏”。每年刚开春,他就和同事们去野外采集标本,一去便是大半年,到蚊子越冬了才回来。一个铁瓢,配上长短不一的木柄、一个可折叠的扫网、一个普通的吸蚊管、一些废弃不用的塑料瓶——这是他们传承多年用来采集蚊虫标本的“特殊装备”。将装备收拾齐全,放进一个布袋里,随手往背上一甩,董老便开始了他的标本采集之旅。走在路上,锅碗瓢盆叮当作响,路人甚至以为他是一个捡破烂的老头。来回路上全靠一双脚,一根扁担挑两头:左边挂着工具箱,右边担着行李和口粮,累了就只能换换肩。最宝贝的东西就是显微镜了,董老里三层外三层地保管着。竹林砍伐之后,留下一个个竹筒,下过雨之后存有积水,这成了蚊子幼虫的栖息地,随便拿个瓢一舀,就能采集到标本。然而,对于某些生长在树洞里的蚊子,过程就会变得困难。除了要学会爬树,董老有时还得就地取材,砍上几根木头,用藤条搭一个简单的梯子往上爬。蚊子交配时,会采取“群舞”的方式,这是抓捕成蚊的最佳时间。进网之后,轻轻一折叠,就封住了出口。董老就拿吸蚊管把它们一一吸进来。装了几只后,他取出来放进塑料瓶,防止蚊子因乱撞而导致标本受损。“蚊子它会飞呀,不好抓,但是又想要,急得心痒痒。”董老说,碰到不太好抓的蚊子,只能再等合适时机。可有时候,蚊子没抓着多少,倒遇着了毒蛇猛兽。上世纪70年代,在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勐腊县的一个村子,董老正在一片草丛附近采集标本。突然,地上冒出一条眼镜王蛇,和他的个头一般高。董老吓得一动不动,本想挪动步子往后跑,没想到又被一条母蛇堵住了退路,当时前后夹击的距离仅有几米远。所幸,没过几分钟,母蛇就往草丛下钻了过去。看准了机会,董老一个箭步往回跑,才算躲过了毒蛇的攻击。“当时直冒冷汗,想想还是有些后怕。”他说。采集标本时,蛇是来回途中的“常客”。竹叶青喜欢攀爬在竹子上,最不容易发现,可每天都要碰上好几次。为了和毒蛇作斗争,董老还专门去买了一本书。边境线上丛林高密,人烟稀少,一到晚上常有野兽出没。为了采集标本,他们又不得不冒这个险。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董老和同事还会撞见一双双“发亮”的眼睛,不是下山的黑熊就是围猎的豺狼。面对一切可能出现的危险,董老没有后退半步。他告诉记者,标本采集工作很辛苦,但很有意义,需要一直延续下去。经过几代人的努力,云南寄生虫病防治所共收集了上万套蚊子标本,其中有发现的蚊虫新种26种,中国新记录种20余种,成为国内最大的蚊类标本馆之一,为蚊媒传染病的研究工作提供了有力支撑。(小标题)斗蚊防疟,钻猪圈牛棚天一黑,董老带着设备来到猪圈牛棚跟前。捕蚊的过程很简单,卷起裤脚露出大腿直接诱敌。没几分钟,腿上就招来了很多蚊子。这时,他就会小心翼翼地拿一根吸蚊管把它们吸进来,存放在随身携带的玻璃瓶里那个外出求学的农村娃,怎么会想到自己竟会和讨厌的蚊子打上一辈子交道?年,15岁的董学书进入贵阳医学院(今贵州医科大学)学习,师从我国著名医学昆虫学家孟庆华教授。读书时,因为学的是传染病昆虫专业,跳蚤、虱子、蚊子成了他的研究对象。三年后,董学书分配到原云南省卫生防疫站工作。因为疟疾防治的需要,工作刚满两年,他就来到了当时疟疾发病较为严重的县区之一——西双版纳州勐海县。也就是在这个地方,云南省疟疾防治研究所(年改为“云南省寄生虫病防治所”)开始筹建。当时条件艰苦,一间废弃的土坯房,用几块木头搭起的办公桌,就成了他们的工作场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用董老的话来说,传染疾病的蚊子就是他们要对付的敌人,想打一场漂亮的战役,就得先把对方的底细摸清楚。年纪轻轻就投身到疟疾防治前线,那一年,他刚好20岁。疟疾俗称“发摆子”,是由疟原虫寄生于人体引起的传染病,主要由受感染的按蚊叮咬或经输血感染,最初症状有发热、发冷、头痛和寒战等。“发冷时,盖几床被子都不行,牙齿还抖个不停。”时隔多年,董老依然记得初次见到疟疾患者时的场景。当时,防蚊灭蚊是防控疟疾的关键措施。可在勐海这个小县城,按蚊就多达50余种,找出主要的传播媒介成了当务之急。“蚊子控制住了,传播的链条也就断了。”董老解释。蚊子在哪,他们的工作地点就在哪。有人专门跑老百姓的卧室,有人负责跑猪圈牛棚。每个星期定时定点抓蚊子,每次15分钟,早晚各一次。当地傣族人聚居的村落,原来多是二层竹楼,上面住人,下面养牲畜,一到夏天就容易滋生蚊子。天一黑,董老就带着设备来到猪圈牛棚跟前。臭气熏天的味道不好闻,但因为蚊子多,董老反而很“喜欢”。捕蚊的过程很简单,卷起裤脚露出大腿直接诱敌。没几分钟,腿上就招来了很多蚊子。这时,他就会小心翼翼地拿一根吸蚊管把它们吸进来,存放在随身携带的玻璃瓶里。没想到的是,猪圈牛棚都进得去,他们却被挡在了老百姓的卧室外。按照当地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陌生人不能随便进出卧室,翻找里面的瓶瓶罐罐,并喷洒杀虫剂更是不可能。“敌人就在那儿,我们却攻不进去。”董老苦笑着回忆。硬闯不行,他们只好去求助村里的“头人”。道理讲通后,灭蚊工作顺利了很多。收集到标本后,蚊种分类鉴定工作就在这间土坯房里进行,通过解剖蚊虫,看其唾液腺是否存在疟原虫。如此循环往复,两年时间下来,他们得出了当地蚊种分布的季节消长规律,并确定了当地传媒疟疾的媒介蚊种为微小按蚊。“有些蚊子晚上才出来,白天在睡觉;有的半夜叮人,凌晨2点左右就得格外注意。”董老说,清楚了它们的生活习性和嗜血特点,通过喷洒农药或者挂上浸泡过药的蚊帐,一定程度上可以预防疟疾。为了引导当地群众灭蚊防疟,下乡时,他们还会背着一个药箱,备上些治疗头疼脑热的常见药,免费给老百姓看病,有时还会带上一些小礼品。通过几年的蚊种调查和培训指导,基层卫生组织在当地也逐渐建立起来。“要开展疟疾防治,光靠那么几个人是不行的,必须得发动群众。”他说。(小标题)“少吃多餐”,花尽心思养蚊子长期吸人血的蚊子刚开始不会去吸动物血,为此,董老干脆伸胳膊进去给它们叮咬,只为让它们饱餐一顿。过不了一会,他的胳膊上就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包对于搞蚊虫研究的人来说,为了获得更多的实验蚊种,有一项工作必须做好——养蚊子。“要让它们成为可以生产的商品,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董老解释。一开始得少吃多餐,早中晚各一次;随后逐渐加大食量,并减少次数……每天,只要一有时间,董老就会跑去他的养蚊室,给幼虫喂上一点碾碎的鱼饲料。“不能放太多,要不然会形成一层油膜,导致幼虫窒息。”他边说边喂食。用不了几天,精心呵护下的幼虫就会长成成蚊,可光养大了还不行,得让它们自然繁殖并传宗接代。雌蚊繁衍之前必须吸血,但嗜血习性“因蚊而异”,得花时间慢慢驯化。长期吸人血的蚊子刚开始不会去吸动物血,为此,董老干脆伸胳膊进去给它们叮咬,只为让它们饱餐一顿。过不了一会,他的胳膊上就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包。老让它叮人不是长久之计,小白鼠后来被派上了用场。不过,碰到特别“挑食”的蚊子,董老自有一套办法:使劲饿它。“不吃没关系,饿上几天就好了。”好不容易改变了蚊子的嗜血习性,可自然交配又让他犯了难。和其他蚊种不一样,按蚊需在空中“群舞”的状态下完成自然交配。但长期待在蚊笼的蚊子,怎么也“群舞”不起来。董老整天待在养蚊室里,几乎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心急的时候,他就用手使劲拍打蚊笼。蚊子受到惊吓,四处乱飞。这让他看到了一点希望。“雄蚊飞起来后会发出一种声音,雌蚊也就收到了交配的信号。”董老后来尝试把蚊笼加大,“群舞”的效果愈加明显,他总算松了一口气。微小按蚊的成功驯化历时两年,如今,很多蚊种不再需要去野外采集,养蚊室里就能源源不断地供应,蚊媒传染病的相关研究也就有了保障。见证了驯化的整个过程,董学书深知其中的不易。为了不让一只蚊子飞走,他特意在养蚊室里安了三道纱窗门。生命不息,斗蚊不止。董老和蚊子整整纠缠了68年。“蚊子是一种可以变异的昆虫。蚊虫研究事业绝对不能丢,还要长期做下去。”这是他经常告诫学生的一句话。根据《全国消除疟疾工作方案(年-年)》,到年,全国要实现消除疟疾目标。然而,云南毗邻的东南亚国家是疟疾高度流行区,须重点防控境外疟疾输入再传播。为此,董老的蚊虫研究范围又拓展到了与云南接壤的几个东南亚国家。“如果身体还允许,我希望再用个几年时间把这些地方的媒介蚊种调查清楚。”如今,一到周末,董老还会乘公交车出去采标本。学生外出的时候,也会被他要求带蚊子回来。“妇女节活动那天,我就按照老师的吩咐,背着采蚊子的瓶瓶罐罐出发了。”学生吴林波苦笑着说。平时忙于工作,董老很少有机会回家。父母过世的时候,忙着野外调查的他都没能及时赶回去。今年年初时,董老特意带着全家人回老家待了几天。儿时的房屋早已变了模样,可外出求学时的初心却还在心头激荡。他一直记得,离家时,父亲曾说了一句话:你去外面做点事情。如今,大半辈子过去,正如父亲所希望的那样,他总算是做成了一件事。(完)

转载请注明:http://www.aideyishus.com/lktp/6479.html
------分隔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