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见妖气

火眼金睛的功效（之二）

上回庐主讲到，为了抓住唐僧，隐雾山的小妖就向艾叶花皮豹子精献了一个“分瓣梅花计”，说是让三个会变化的妖怪，全都变做艾叶花皮豹子精的模样，以便分调开孙悟空弟兄三人，然后，艾叶花皮豹子精就可从半空中下手去捉了唐僧。

　　那么，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是不是就识破了那三个变作艾叶花皮豹子精的小妖，破了那“分瓣梅花计”呢？

　　答案是，没有！

　　因为，孙悟空果然中计了。

　　因为，艾叶花皮豹子精用“分瓣梅花计”，果然就摄走了唐僧。

　　一句话，在隐雾山的这些小妖面前，孙悟空“火眼金睛”的功效，可以说是丧失殆尽！

　　不过，话也要说回来，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虽然识别妖怪或仙佛的成功率不是很高，但是，在有些场合还是挺管用的。

　　有的看官看到这里可能就要问了，孙悟空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来识别妖怪或仙佛们的真身的呢？难道真的就如有些电视剧里所演的，像X光机那样“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吗？

　　其实，孙悟空所用的方法很简单，套用一句俗话来说，那就是“看云识天气”，也就是通过观察气场的凶吉，来判定对象的善恶，但有时却并不能看穿其本相。

　　比如，因为观音禅院的金池长老与黑风山的黑熊精有来往，于是，唐僧就怀疑寺里的和尚也是妖怪变化的。

　　孙悟空听了，就告诉唐僧道：“这伙和尚没甚妖气，他一个个头圆顶天，足方履地，但比老孙肥胖长大些儿，非妖精也。”（第十七回）

　　再如，四圣试禅心这一节，唐僧师徒路过莫家庄时，唐僧说道：“徒弟啊，你且看那壁厢，有一座庄院，我们却好借宿去也。”

　　孙悟空抬头一看，果见那半空中庆云笼罩，瑞霭遮盈，情知定是佛仙点化，但他却不敢泄漏天机，于是便说道：“好！好！好！我们借宿去来。”

　　不过，孙悟空却始终看不出莫家庄的那四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仙佛变化的。（第二十三回）

　　还如，孙悟空与黄袍怪两个正打得难分难解，忽然间就不见了黄袍怪的踪影。于是，孙悟空便跳上云端四处察看。

　　小说写道，“他原来是孙大圣大闹天宫时打怕了的神将，闪在那山涧里潜灾，被水气隐住妖云，所以不曾看见他。”

　　各位看官您看，只是因为“水气隐住妖云”，所以，孙悟空的那双“火眼金睛”也就随之失效了。（第三十一回）

　　比如，在平顶山，孙悟空为了骗走小妖手中的宝贝，于是就请哪吒三太子下界帮忙。

　　小说写道：“行者仰面观之，只见祥云缭绕，果是有神。”因为这个时候，哪吒三太子已奏过了玉帝，前来平顶山帮助孙悟空了。（第三十三回）

　　又如，孙悟空前往乌鸡国国都察看，“又见那怪雾愁云漠漠，妖风怨气纷纷。”

　　孙悟空见了，便感叹道：“若是真王登宝座，自有祥光五色云；只因妖怪侵龙位，腾腾黑气锁金门。”（第三十七回）

　　比如，唐僧师徒路过号山时，只见那山势异常险恶。正当师徒四人感到悚惧之时，那山凹里就有一朵红云，直冒到九霄之中，结聚成了一团火气。

　　孙悟空见了大惊，立即上前将唐僧扶下马来，叫道：“兄弟们，不要走了，妖怪来矣。”（第四十回）

　　再如，唐僧师徒过了通天河之后，一路在严寒中西行。一日在丛山峻岭之中，望见远处山凹中有楼台高耸，房舍清幽。

　　唐僧见了，便说道：“徒弟啊，这一日又饥又寒，幸得那山凹里有楼台房舍，断乎是庄户人家，庵观寺院；且去化些斋饭，吃了再走。”

　　孙悟空听了，便睁眼细看。只见那壁厢凶云隐隐，恶气纷纷。

　　于是，孙悟空就对唐僧说道：“师父，那厢不是好处。”

　　孙悟空之所以这样说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那壁厢气色凶恶，断不可入。”

　　事实果如孙悟空所料，这些个楼台房舍就是青牛精点化的，“终日在此拿人”。（第五十回）

　　还如，在毒敌山琵琶洞前，孙悟空、猪八戒先后被蝎子精蜇伤。于是，观音菩萨便主动前来相助。

　　小说写道，“三人正然难处，只见一个老妈妈儿，左手提着一个青竹篮儿，自南山路上挑菜而来。”

　　孙悟空仔细一瞧，只见那老妈妈头上有祥云盖顶，左右有香雾笼身，于是就叫道：“兄弟们，还不来叩头！那妈妈是菩萨来也。”（第五十五回）

　　后来，孙悟空破了蝎子精，琵琶洞里的那些个大小丫环都说自己不是妖怪，是蝎子精摄来的西梁国女子。

　　孙悟空听了，“仔细观看，果然不见妖气”。于是，就把这些女子赶下山去，给她们指了一条回家的路。（第五十五回）

　　又如，唐僧师徒一日正走在西行路上，忽见前面祥光蔼蔼，彩雾纷纷，有一所楼台殿阁，隐隐的钟磬悠扬。

　　唐僧就问众徒弟道，这是个什么去处?

　　孙悟空听了，便手搭凉篷，仔细观看之后，说道：“师父，那去处是便是座寺院，却不知禅光瑞蔼之中，又有些凶气何也。观此景象，也似雷音，却又路道差池。我们到那厢，决不可擅入，恐遭毒手。”

　　而孙悟空之所以会这样说的理由，只是因为这是个“少吉多凶”的所在。

　　果然，这里便是黄眉怪的小西天。（第六十五回）

　　比如，唐僧师徒路过黑松林时，因唐僧肚饥，孙悟空便纵起筋斗云前去化斋。到了半空之中，孙悟空回头一望，只见松林中祥云缥缈，瑞霭氤氲，于是便不由得失声叫道：“好啊！好啊！”

　　那么，孙悟空为什么会失声叫好呢?

　　原来，唐僧是金蝉长老转世，十世修行的好人，所以才会有祥瑞罩头。

　　可是，就在孙悟空感叹叫好之际，只见林南之下又有一股子黑气，骨都都地冒了上来。

　　孙悟空见了，心惊道：“那黑气里必定有邪了。”于是，孙悟空便连斋也不去化了，只是待在半空中仔细观察。

　　渐渐地，只见那黑气盖住了祥光。

　　孙悟空大惊道：“不好，不好！黑气罩暗祥光，怕不是妖邪害俺师父！”

　　于是，孙悟空便按下云头察看，果然在唐僧身边，发现了那个变作了美丽女子的金鼻白毛老鼠精。（第八十回）

　　再如，孙悟空兄弟三人在玉华府丢失了各自的兵器。于是，孙悟空便按照玉华王子的指点，来到城北的豹头山寻找。

　　小说写道，孙悟空到了豹头山山顶一看，“果然有些妖气”。（第八十九回）

　　还如，在天竺国，孙悟空为了辨别公主身份的真伪，就变作一只小蜜蜂，叮在唐僧的毗卢帽顶上进了后宫。

　　孙悟空朝那公主仔细一看，只见公主头顶上微露出一点妖氛。于是，孙悟空就爬到唐僧的耳边，说道：“师父，公主是个假的。”（第九十五回）

　　不过，话又要说回来，孙悟空这种“看云识天气”的本领，其实并非孙氏一家独有。因为，其他妖怪也有这样的本事，只不过是水平高低各不相同罢了。

　　比如，小说第三十三回，银角大王带了五十个小妖去巡山。正走处，忽见前方祥云缥缈，瑞气盘旋。

　　银角大王见了，便对众妖说道：“唐僧来了。”

　　众妖不解，问道：“唐僧在那里？”

　　银角大王道：“好人头上祥云照顶，恶人头上黑气冲天。那唐僧原是金蝉长老临凡，十世修行的好人，所以有这祥云缥缈。”

　　各位看官，您看这银角大王的说法，是不是与孙悟空如出一辙呢?

　　而银角大王之所以会这样说，只是因为他也有“看云识天气”的本事。

　　更为有趣的是，作为孙悟空师父的唐僧，竟然也会这一招。而且，唐僧的敏感度，还超过了孙悟空。

　　比如，小说第八十五回，唐僧师徒路过隐雾山时，只见那山峰挺立，山势崔巍。于是，唐僧就提醒徒弟们须仔细行事。

　　可是，孙悟空听了，却不以为然，笑道：“放心！放心！保你无事！”

　　唐僧道：“休言无事；我见那山峰挺立，远远的有些凶气，暴云飞出，渐觉惊惶，满身麻木，神思不安。”

　　可是，孙悟空却仍不在意，只是让唐僧诵诵《多心经》就可以了。而且，还告诫唐僧道：“但要一片志诚，雷音只在眼下。似你这般恐惧惊惶，神思不安，大道远矣，雷音亦远矣。且莫胡疑，随我去。”

　　可是，唐僧师徒行不了多远，又听得呼呼一阵风起。

　　唐僧害怕道：“风起了！”

　　孙悟空听了，说道：“春有和风，夏有熏风，秋有金风，冬有朔风：四时皆有风，风起怕怎的？”

　　但是，唐僧却不同意孙悟空的说法，说道：“这风来得甚急，决然不是天风。”

　　孙悟空反问道：“自古来，风从地起，云自山出。怎么得个天风？”

　　可是，那孙悟空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又一阵雾起。

　　唐僧见了，越发心惊，说道：“悟空，风还未定，如何又这般雾起？”

　　孙悟空应道：“且莫忙。请师父下马，你兄弟二个在此保守，等我去看看是何吉凶。”

　　于是，孙悟空便把腰一躬，跳到了半空之中，将手搭在眉上，圆睁火眼金睛，向下观望。

　　果然，就看见在那悬崖边上，坐着一个妖精，正在那里喷云吐雾哩。

　　这个妖精，就是艾叶花皮豹子精！

　　到了这个时候，孙悟空方才承认道：“我师父也有些儿先兆。他说不是天风，果然不是，却是个妖精在这里弄喧哩。”

　　所以，综上所述，对孙悟空所谓的“火眼金睛”，实在没有必要去刻意地拨高，或特意地渲染它的功效。因为，妖怪也好，唐僧也罢，他们也都有“看云识天气”的类似能力。

　　有的看官看到这里可能要问了，既然孙悟空识别妖怪或仙佛们的水平不过尔尔，那么，真正的“火眼金睛”，又该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呢?且听下回分解。

未完待续

作者介绍

归棹庐主，本名胡学健，浙江慈溪人。中国古典文学爱好者，在本号推送的系列文章《水浒探秘》已在宁波出版社结集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