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中的“妖精”，并非天生就是妖，他们有的是天宫中或大或小的神仙私奔下界，有的是神仙的坐骑或宠物私逃下界，有的是世间其它生物修成精。

黑大王是唐僧师徒遇到的第一个妖精。他盗了袈裟，悟空说他是黑熊成精，师父这时还没怎么见过“世面”，禁不住问道：“既是兽类，却怎么能成精？”

“老孙是兽类，现做了齐天大圣，与他何异？大抵世间之物，凡有九窍者，皆可以修行成仙。”悟空笑着给师父答疑解惑。而这后一句话，并非他的真知灼见。

当年，他抢走金箍棒，强销死籍，玉帝要遣将擒拿他。太白金星谏言：“凡有九窍者，皆可以修行成仙。”玉帝遂降旨招安，大圣的个人档案里才有了官封“弼马温”这不堪回首的一页。

既然一切动物都有九窍，那么一切动物都可能成精。因而，小说后面熊、虎、豹、鹿、羊、蛇、狐狸、老鼠、蝎子、蜈蚣等许多动物成精，也就不奇怪了。甚至植物也能成精，荆棘岭戏弄唐僧一宿的众妖精就都是树木变的。

而成精之物，也都能通过修行成仙。黑熊怪若非修成仙道，金池长老何以得他传了些养神服气之术，就能活到二百七十岁？要不是老家伙作死，还不知道会活到多少高龄呢。

那么，妖和仙究竟怎么区分？为什么有人成妖，有人成仙？答案就在观音菩萨口中。

为了降伏黑熊怪，悟空请来观音菩萨。菩萨按其主意，变作凌虚仙子。

悟空看了，直呼：“妙啊！妙啊！是妖精菩萨，还是菩萨妖精？”

菩萨怎么回答？你听：

“悟空，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

要问《西游记》中，哪句话最深奥，非菩萨这句话莫属！小说中一个又一个的故事，都是在印证菩萨这句话。

唐僧是陈光蕊和殷温娇所生，是凡人。然而，那么多妖精想吃他的肉，那么多美女向他求欢，最终都是猫咬尿泡——空欢喜。这是为什么？不单是因为有悟空师兄弟当保镖，暗地里还有揭谛、伽蓝等神仙轮流值守，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是如来佛祖的二徒弟金蝉子转世，根本不是凡胎。

悟空、八戒和沙僧，在做唐僧徒弟前，都是妖。妖猴在花果山结党营私，称王称霸；猪刚鬣在高老庄强占民女；老沙在流沙河兴风作浪。他们吃了多少人，伤了多少生，个个身上都沾满血债。

而师兄弟三个的出身，老孙是天产石猴，老猪是天蓬元帅被贬投错了胎，老沙是卷帘大将被贬，说起来都是神仙。如果再往前溯，老猪和老沙前世都是凡人，浪迹江湖，各自有幸遇到世外高人，才得以修成仙道，飞升入天宫任职。

也就是说，人或妖精可以修成神仙，神仙又可以下凡变成妖精；生物可以成精，妖精被收服，又可以成仙。世间妖仙本难分，天生万物，天道轮回，道法自然。

宝象国王公主被黄袍怪掳走，做了十三年夫妻。妖精本是天上的奎星，而公主前生为天宫侍女，为了爱情私逃下界投胎，得了人身，还为妖精生下两个妖儿，一个已经十来岁，一个已经八九岁。悟空让师弟把他俩抓走，公主就急得斥责他不讲信义。虽是妖儿，但护犊之心，人之常情啊。

牛魔王就是一头喜新厌旧的牛精。他跟铁扇公主结为夫妻，又被狐狸精玉面公主迷住了。而铁扇公主原名罗刹女，本也是妖，只不过已修得人身，还给老牛生下了红孩儿，这小毛孩哪有一点妖精的模样！

但小说中这些妖精，之所以是妖，不是因为都像原始人一样住在山洞里，而是因为他们恣意妄为，游离于法度秩序之外，说到底是没有慈心啊。

从神仙到妖精，其实就是一念之差。不私逃下界，不捉拿唐僧，不吃唐僧肉，不求配唐僧，不为祸一方，不起贪欲，不为了这些一时之邪念，他们又怎么会被视为妖精，又怎么会被收服或打死呢？即便尚未成仙，也是纯正的动植物啊。

菩萨这句话，照进现实，同样在理。好人变坏，往往也是一念之差。“人之初，性本善。”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坏蛋。第一次干坏事的人，就像妖精初次吃人一样，也是提心吊胆的。本来好好的一个人，有时候却因为一个念头，干了蠢事，甚至犯下罪行。诚所谓，一念之差，酿成大错，悔之晚矣！

电影《大话西游》中，唐僧有句经典台词：

“人和妖精都是妈生的，不同的是，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所以说做妖就像做人一样，要有仁慈的心。有了仁慈的心，就不再是妖了，是人妖。”

这段话曾经让多少人笑喷！但当你看了《西游记》原著，你才会真正明白这句话何以成为经典。

实际上，有时候，人或是妖他妈生的，妖或是人他妈生的。究竟是妖，是仙，还是人，不在其形，而在其心。只要人人都像唐僧一样，有一颗慈善之心，时时、处处守身持正，世上哪会有什么坏人！

文｜纤云涵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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