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同志，向我父亲借了三十万，失踪三十年，临死之前，他曾拨打过他的电话，但没有人接听，我父亲痛哭流涕。

我父亲有一位同志名叫山东。

他是个山东人，他姓张，我不记得他的名字，我父亲也不记得他的名字，我父亲称他为“山东人”。

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张伯伯就在家里。

我一般都是帮我爹干活，砍柴，拖木材什么的。

他没有娶妻，就跟我们一起生活，帮我们运柴赚钱，还经常帮我们吃冰棒、罐头，他对我们的感情，甚至超过了对我们的舅舅。

村子里的人都说，那人很奇怪，竟然敢给你们做家务。

当时我高烧，父亲手头上没有带足够的现金，还是张伯伯帮我们弄来的。

我外婆重病，医院，给她买了一口棺木，那笔钱就是张大爷出的。

张叔叔赚钱的时候，从来不花钱，也不抽烟，也不酗酒，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

后来，我到城里读书的时候，舅舅也没在家里过夜。

我回到家里，问母亲为什么。

老妈说没什么，就是有一次，我跟她开了个玩笑，让她永远留在我们家。

或许是觉得丢脸，张大爷也不跟村里的人说一声，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为此，我父亲痛恨我母亲很多年。

理由有三：第一，张伯伯在家里向我借了三万元，在当时，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我母亲竟然把他赶出了家门。

第二点，我爸说了，张叔叔可以永远留在我们家里吃饭，但原因是什么，我爸也不清楚。

第三点，老爸说，张叔叔回到山东，无亲无故，您就让他挨饿吧。

从那以后，每到春节，父亲都会对母亲大喊大叫，说母亲不是什么好朋友。父亲的泪水夺眶而出。

后来，我去了哈尔滨读书，父亲让我尽量与山东人接触。

但是，父亲记得的那个地方，我却始终无法和他取得任何的联系，他的手机，他的电报，他的信件，都没有任何的消息。

我父亲上了年纪后，曾经跑过一次山东，可都没有找到他。

后来，他的父亲生病了，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吃不好睡不好。

口口声声说要还三万块钱。

最终，经过多方努力，总算与山东人的一位堂妹取得了联络，她的堂妹就把自己的手机号交给了我们。

我父亲很兴奋，打电话给他，但没有人接听。

电话一通又一通，无人接听。

她的堂哥说，他这个样子，连话都说不利索，走也走不了。

随后，她又跑出十多公里，才将手机接起来。

父亲颤抖着说，是不是山东哥，是不是山东哥。

那人的声音很轻，含糊不清，但应该是“是”。

据我堂妹说，山东子现在说话都不利索了，孤身一人这么多年，又没有儿女，怕是命不久矣。

“山东人，你跟我说说，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你为什么要离开？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

据堂弟说，那个山东人大概是困得不行，倒地不起，就死掉了。

从那以后，我父亲就再也没有站起来过，他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了。

父亲执意要到山东见一见山东的儿子。

我母亲跪倒在地，苦苦哀求：“你就不能坐车吗？”

在父亲去世之前的那个夜晚，他跟我谈了谈。

父亲说，山东子曾经对他有救命之恩，那一年，他们一块儿上山，到一处无人的山上去捉一只兔子，突然来了一只黑熊。

老爹个头不高，山东子个头大的跟一头公牛似的，山东子一头撞在了熊的身上，两个人打了个滚。

父亲临死前，让我转交一笔钱。

父亲说，他没有帮助过别人，所以不想亏待别人。

不久之后，我父亲就去世了。

山东子的堂妹，被山东子所托，到东北去为他的母亲送葬。

我母亲跟我堂妹说，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堂哥说没什么好心虚的，那个山东人总说他亏待了你们一家。

山东人说，他小时候爹娘都走了，我哥哥愿意把我养在家里，我嫂子下了一碗面，他看我胃口好，又加了一碗鸡蛋。

那时连个鸡蛋都很难吃到。我哥哥没有鸡蛋，我弟媳害怕哥哥吃醋，就将煎蛋悄悄地放在了我的饭盆下面。

哥哥和嫂子养了我七八年，他们对我好，就像是对我的亲爹妈一样。

两个曾经情同手足的老朋友，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见到对方。

我母亲为此懊悔了很多年。

母亲说，那个时候，他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我必须要把他养大。

堂妹离开之前，从母亲那里拿了五十万，放到了我们家的褥子下面。

莫槿说，三东子说，他不需要这些东西，他只是想让哥哥和嫂子不要为难他，他是真的走不开了。

多年以后，我回到山东，找到了我的堂兄，堂兄带我到了山东人的墓地。

我在张叔叔的坟头上看到了一个张大连的名字。

堂弟说，这是我父亲取的，叫山东，听起来很俗套，没有气势。

在东北，他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张叔叔也说了，我从小没有父母，是哥哥把我养大了七八年，从来不让我花钱，哥哥有什么，我就有什么。

我跟他可是生死之交，三十万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